流浪猫是城市的一员,它们出没在公园里、小区中。据统计,广州的流浪猫数量已经超过了30万。
城市里也有一大批流浪猫救助者,他们来自各行各业,有白领,有学生,也有退休工人。这个群体出于对流浪猫的喜爱开始接近它们,随后经历了从“为了自己开心”的喂养到参与救助的转变。在救助理念上,也出现了“要不要给猫做绝育”等争议。
点亮谭欣的手机屏幕,壁纸图案是一只流浪猫趴在车顶上,悠闲地晒着太阳——这是她接触的一只流浪猫,叫“圈圈”。
谭欣是仲恺农业工程学院研究生三年级的学生,她和圈圈的“缘分”始于研究生一年级时的一个下午。在实验室里工作了一整天后,傍晚她在校园里闲逛,圈圈坐在马路旁边看着她。脑袋圆润,动作乖巧,任人亲近,再配上一声清脆的“喵”,瞬间治愈了谭欣的疲惫。与它互动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,谭欣第二天还专门带了猫条和鱼干去找圈圈。
谭欣的专业是风景园林。对她来说,“撸猫”就像设计图里的绿树景观一样,能让她抽离烦恼,给她带来精神按摩般的疗愈效果。“可能我这个人不适合干科研吧,我会觉得精神压力很大,会思考读研到底有什么意义……但当我看到猫猫,撸两把,我的精神会放松一点。”
在此之后,喂猫就成了谭欣的习惯。每天吃完晚饭,随身带着猫粮在校园里散步,见到流浪猫就喂两口,趁它们专心吃粮时摸摸它们的脑袋。在研究生毕业论文的致谢里,她专门感谢了校园里的猫。但她当时并没有救助流浪猫的概念,喂猫纯粹是“为了自己开心,过后它该咋样就咋样”。
救助流浪猫的念头源于校园里一只流浪猫的坠楼。这只流浪猫叫“捞捞”,混迹在仲恺科学楼的七八个办公室。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天,捞捞从四楼摔落,鼻子流血。
她赶紧把捞捞送去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,医生照了CT后发现它头骨开裂。平时卖着萌讨要零食的猫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,让谭欣意识到:“关爱流浪猫,仅凭爱心是不够的”。捞捞康复后,她加入了由仲恺农业工程学院学生组成的流浪猫救助协会。在协会里,她认识了同为研究生的陆清。
陆清是救助协会里的活跃者。作为兽医系的研究生,他懂得如何判断猫的病症,会给猫抽腹水、吃抗生素。他给校园里的三十多只流浪猫做了绝育,打了疫苗。
和谭欣一样,陆清第一次救助流浪猫是因为不忍心。几年前在某小区楼盘里租房子,他看见四五个小孩抱着一只一个月大的小玳瑁猫四处乱跑。“那只猫已经奄奄一息了。我不出手去救的话,它第二天肯定就没了。”
本科就读于水产专业,研究生就读于兽医专业,陆清见过太多动物的生死。他知道有生命危险的流浪猫数量太多,他一个人救不过来,但他还是选择尽力而为。“我救不救助那只流浪猫,都不会对整个自然生态有太大影响,但是对于个体来说,意义重大。我今天不救它,它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。”
然而,想要救助一只流浪猫并不容易。救助需要花费时间和金钱,有时即使投入了许多,也无法挽救一只流浪猫的生命。
陆清目前正在救助一只感染了口炎和猫传腹的流浪猫。它躺在笼子里,肚子肿胀,对散发着香气的猫条毫无反应。陆清用自己的工具给它抽了一个多小时的腹水仍没有好转。把它送到宠物医院后,医生告诉他检查和治疗费用需要将近5000元,但仍有治疗失败的风险。
陆清并没有打退堂鼓。“救助流浪猫就是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,花了钱也不一定有结果。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救。”陆清每年花在流浪猫治疗上的费用将近两万,占他总体收入的20%;去年他曾自掏腰包4000多元,却仍没把一只流浪猫救回来。为了救助更多的流浪猫,他打算毕业后和室友合开宠物医院。
但陆清也明白,流浪猫是救助不完的。如何从根源上减少流浪猫的病痛、提高它们的生存质量?在他看来,为流浪猫做绝育、防止它们无序繁殖是一个重要方法。流浪猫有着可怕的繁殖能力:3到4个月一窝,每窝至少三四只。无序繁殖下残酷的生存竞争,以及生存空间拥挤带来的饥饿、传染病,都足以威胁猫的生命。没有一家机构有能力收容所有的流浪猫,如果无法被领养,绝育便成了一个合理的选择。
目前,各大流浪猫救助组织采用的是一种叫作TNR的做法,即抓捕(Trap)、绝育(Neuter)、放归(Release)。社区里做完绝育的猫会打上耳标。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,考虑到猫强大的繁殖力,漏掉一只都很麻烦——一只成年雌猫一年至少可以生十只小猫。
对于缺乏专业捕猫技巧的救助者来说,做绝育往往是从自己熟悉的流浪猫开始的。李珍是一名流浪猫救助者,平日的职业是画师。她捕捉自家小区里流浪猫的方法,是先喂养它们几个月,让它们熟悉环境后,再在它们出没的地方放一个诱捕笼,用猫条诱使它们进笼。只有当流浪猫年龄幼小且身体瘦弱时,她才敢直接抓捕。“我唯一徒手抓过的流浪猫只有一个多月大,满身都是泥,饿得喵喵叫,否则我是捉不到的。”
经验更丰富的救助者会使用网兜,这是一种更快捷的捕猫方法,但也容易引起猫的应激反应。陆清曾和他的同学配合抓捕一只公猫。晚上11点,趁着这只公猫在吃猫粮,陆清趁机在它身后用网兜兜住它,放进航空箱。但猫挣扎着跳出来,把陆清的左手咬伤。他的手掌很快因细菌感染而肿胀,注射了一个星期的抗生素才康复。
“所以说救助流浪猫需要技巧、精力,还有可能受伤,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容易。”陆清端详自己的左手,虽然伤口已经复原,但仍留下了轻微的疤痕。